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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访|西藏病人:我们都是现实与梦想间的病人

字号+作者:醍醐 来源:醍醐2017-08-20 我要评论()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

两个年轻人用一种安静的方式刷爆了藏族的朋友圈●●●“西藏病人”,听起来像个暗号;这支二人组合和他们的歌也正如暗号般流传。'...

专访|西藏病人:我们都是现实与梦想间的病人

两个年轻人用一种安静的方式刷爆了藏族的朋友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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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西藏病人”,听起来像个暗号;这支二人组合和他们的歌也正如暗号般流传。

第二张专辑《转经道上的屠夫》今年发行后,粉丝量急剧上升,刷爆了醍醐君藏族好友们的朋友圈,每天都有上万人在网易云上收听单曲《空房间》;奇怪的是,歌那么火,主创却有点儿神秘。醍醐君为此专访了吉他手完么多杰,请他摘下面具,和大家对上一次暗号。

专访|西藏病人:我们都是现实与梦想间的病人

西藏病人组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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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藏病人由久西杰与完么多杰两人组成,前者是主唱,后者是吉他手;组成以来,共发行了两张专辑,分别为同名专辑《西藏病人》和《转经道上的屠夫》,我们的采访也就从组合的缘起开始——

“感情好到,每次分别都会哭”

醍醐君:你们的本职工作是?

完么多杰:久西杰在甘肃甘南玛曲县做藏汉翻译,我是青海一所法院的法官。

醍醐君:西藏病人是如何成立的,为何选择了彼此?

完么多杰:我们没有官方的成立时间,第一张专辑2015年1月1日发行,但2011年我俩都毕业后就组成了组合。

我是在2007年认识他(久西杰)的,我们都在青海民族大学,我比他大一届。他学藏语言文学,是主唱;我学法学。2009年初,我想做摇滚金属乐队,就一块尝试了一小次,但在过程中各自感觉对音乐的理解不够通透,融合度还不算高,就暂时搁置了。

直到2011年,我在青海已经上班2年了,他上班1年,在甘肃甘南。有次聊天,他突然说我们俩应该去玩民谣,那时候藏族音乐圈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民谣乐队。我说你声音好你唱主唱,我吉他。就这样算是又开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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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藏病人第一张专辑封面

醍醐君:怎么会想起重新组合的呢?

完么多杰:主唱(下文中“主唱”均指久西杰)是个很安静的人,喜欢看书。他在青海(对甘肃而言是外地)上的大学,他认为我是他唯一的朋友, 我也认为他是我生活中非常重要的朋友。我以前跟他说,男生和女生有美好的爱情,我俩在一起肯定也会有美好的事情发生。我们的感情好到,主唱每次来找我之后,走的时候还会哭。所以我们就说一起弄一张EP,他词我曲。

醍醐君:第一张专辑为何到4年后才面世呢?

完么多杰:2012年,久西杰从甘肃玛曲县请假到青海的兴海县,到我这里,呆了3个月。白天我去上班,他在家里呆着,晚上我们一起创作,写歌、编曲。他脑袋里的旋律,我俩修改一下,就是一首完整的歌。《最亲爱的宝贝》和《那些鸟》就是那会儿写的。后来因为工作原因,我让他回去上班,我有一点录音技术,就打算先录个小样试试。

录到第三首歌的时候,我就被缠住了。除了这两首歌,其他歌连自己耳朵的关都过不了。我跟他说,咱俩还得再继续感受一下生活,然后再谈创作。

2014年5月,久西杰又过来了,待了半年。前三个月就在我的宿舍创作,到7月,第一张专辑的歌就全部出来了。9、10月份录唱完,他才回去。我简单做了个后期,就在我们俩认为的良辰吉日发了,也就是新年第一天, 2015年1月1日。

醍醐君:当时的条件怎么样?

完么多杰:刚开始就是纯粹喜欢音乐,也充满热情,条件不是不好,是根本没有条件,有的,只是对音乐的热爱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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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张专辑封面

“那天傍晚,路很直,画面很辽阔”

醍醐君:第二张专辑封面是两个戴着面具的僧人,但名字叫《转经道上的屠夫》,很多人用它当头像、朋友圈封面,它是怎么来的?

完么多杰:它原本是张照片,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一个外国人拍的,兰州有位画家,刘毅老师,他把这张照片画成了油画。我们很喜欢这张照片,所以经过刘毅老师的同意,就把他的画用作了封面,也感谢他这样支持我们,毕竟我们是放在人堆里都不会被人认出来的乐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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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张专辑封面来源照片

醍醐君:这张专辑是怎么创作的呢?

完么多杰:第一张专辑发了之后,反响还可以,听众大多是比较有学识的人,他们会对我们说“做得不错”。于是,2016年初,主唱的诗歌创作力爆发,他打电话和我说,今年我们录一些东西吧。我说,趁我结婚前,咱俩把第二张专辑录出来。

2016年4月,主唱过来,在我这儿呆了两周。我们创作了3首歌:《登德多杰》、《那些个月亮》、《哑巴在嘶吼》。其实《哑巴在嘶吼》这首歌本来叫“世界上第三只乌鸦”,主唱说有些荒唐,就把名字改了。

这三首歌创作完,他又得回去,因为工作请不了长假。我们就经常视频通话,讨论一些歌曲的细节。

12月份,我们进了我哥的录音棚录音,我们边录音边创作。录音的地方还在贵德县城,离我上班地方有300多公里。当时我是周内上班,周末就和他到贵德县录音,在路上也会创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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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录音棚录音的完么多杰

比如从西宁往录音棚走的时候,有一天,天色渐晚,我俩正在路边撒尿,看到远方一对男女抱在一起。我俩就讨论着,要为这个场景写一首歌,所以就有了《我是你的玩具,明天》。主唱本来取名叫《王子》,我说和我们的老男人气质不搭,就改了。

其实关于这首歌,还有个小故事,是关于主唱的。他在一个宴席上遇见过一个20岁左右的小女孩,姑娘知道他是西藏病人的主唱之后,要了他的电话。两人一聊,就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。但是如今主唱已经结婚还有两个儿子,要担负起家庭的责任,他知道他和那个姑娘是不能在一起的。之后主唱就不和她联系了。

我们当时在路边看到那对男女拥抱的场景的时候,正是傍晚,路很直,画面很辽阔,有点像美国公路电影的那种感觉,很美。他当时就写出东西来了,这首歌我们当天晚上就录出来了,其实有点小悲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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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歌创作爆发期的主唱

醍醐君:其他歌有这样精彩的故事吗?

完么多杰:给你说个秘密,我最喜欢的是《秋末之末》。这首歌是给我曾经很喜欢的一个姑娘写的,歌曲描绘的是我和那个姑娘在一起的场景,还有我的一些美好愿望。创作时,我就和主唱说了,他便按照我说的故事创作。现在除了我俩,只有那个姑娘和你知道这件事。我真的很喜欢这首歌!

《转经道上的屠夫》在2016年初主唱就写出来了,但是编曲一直定不下来,编了好几个版本,但我们总觉得和这首歌的感觉不契合。直到录音的最后一天,我们就想着,不然就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表达吧!最后录出来是比较黑暗一些的民谣,但是我俩已经很满意了。因为我俩的风格都不是单纯的民谣。

醍醐君:这张专辑反响如何?

完么多杰:反馈并不多,但不少人都说好听。有人听过第一张专辑,再听第二张专辑后说挺失败的。也有一位阿佳说听一遍就流一段眼泪,让我很感动。

我们本就是在很轻松的状态下做的这张专辑,想表达的也是比较真实的东西。哪怕在青海,这张专辑都没有很多人了解。可这就是我们生活的真实记录。挣不了什么钱,但以后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,就可以和他们说:“你老爸当年出了专辑。”这样就很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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醍醐君:跟第一张对比,从歌曲本身、曲风、情感等方面有什么不同?

完么多杰:第一张曲风还算比较统一,但是感情表达上是特别质朴的,编曲也没什么花哨技法,比较粗糙,毕竟没有条件嘛。

第二张尝试了一些小风格。比如《你是我的玩具,明天》,我们在前奏上就很用心,尝试了木吉他上的小技巧。我编出来的前奏听起来或许比较特别,其实是两把吉他叠加起来的效果。为了尝试一些特殊的风格,我还和录音师吵了架。

具体歌曲的话,《秋末之末》是想做成悲情的大场面,用手风琴感觉很温暖,还有树叶要掉下来的那种感觉,编曲费了不少心思。《哑巴在嘶吼》比较有雷鬼的效果;《JOJO》完全就是我俩胡思乱想的一首歌,歌里的主人公是主唱的小学藏文老师创作的小说里的主角。

《空房间》是现在听的人最多的,但其实这是我俩认为最普通的一首歌。我们最先发的是《你是我的玩具,明天》,是因为觉得它最好听。然后我俩说再发一首吧,发个不好听的,就发了《空房间》。结果这首《空房间》大家都喜欢,现在网易云后台上每天有7000左右的人收听,刚发的前三个月每天都是1万多,还是很满意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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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访|西藏病人:我们都是现实与梦想间的病人

图片转自公众号ARYATARA

我们都是现实与梦想间的病人

醍醐君:之后会做MV吗?

完么多杰:应该不会。要想做好的话需要投入的多,我们没那么多资金,做不好别人看得也不舒服,还不如不做。不过,我们之前也说过没减肥成功之前,不在网上发我们的照片……后来还是发了……

醍醐君:个人平时喜欢什么风格的音乐?

完么多杰:喜欢摇滚一些的,比如林肯公园、ONE OK ROCK 、盖瑞莫尔等等。我现在岁数大了,喜欢硬摇滚、说唱金属,最近也喜欢一些日本乐队,比较杂,但总体是偏摇滚的那种。

感觉我们唱摇滚出来会有重重的牛粪味。

醍醐君:听说你还喜欢蓝调?

完么多杰:我感觉蓝调能很好地把我想成为很二的人的情绪表达出来。

醍醐君:主唱呢?受什么影响比较多?

完么多杰:他写的诗歌主要受一些文学作品的影响,比如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。

醍醐君:怎样看待你们的音乐与藏族传统文化的关系?

完么多杰:每当说到民族问题的时候我都比较沉重,很容易和别人争吵起来。我俩都是藏族的身份,从小在藏区长大,在城里读了几年书,通过了解各种音乐加上对生活的各种感触,快30岁的时候出了第一张专辑,也算是有故事的人了。而关于西藏的东西,很多都潜移默化在我们心中,有时候觉得我们放屁都有一股糌粑味(笑),不需要单独拿出来讲。每一代藏族都会有各自明确的使命和责任,像我们喜欢音乐,有能力做,就通过母语来做音乐创作。不管专辑做得怎么样,也是从音乐领域为民族做了一份贡献,为民族音乐起起哄。

醍醐君:对当下的西藏音乐怎么看?

完么多杰:藏族翻唱的太多了,缺乏原创歌手。现在大家对于原创没什么概念,说到根源上,或许还是与经济条件有关吧。比如现在拉萨很多孩子在学吉他,我们这边就很少。藏族应该多一些喜欢看书和弹琴的孩子,这样我们音乐就有可能做得更好。

专访|西藏病人:我们都是现实与梦想间的病人

醍醐君:网易云音乐里有人评论说,“很多人去西藏治病,但他们不知道其实西藏也病了”,你对这个评论怎么看?

完么多杰:这哥们可能太悲观了。

醍醐君:那你们为什么叫西藏病人?

完么多杰:我俩起这个名字,是想表达现实与理想之间徘徊的那种痛苦的感觉和状态,我们俩都没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。

之前和主唱聊天的时候,我说想去北漂,但是家人不让去,现在工作浑浑噩噩的。他说他也是,觉得过早进入婚姻,有了孩子。我们处于小生病的状况,都是梦想和现实之间的病人。

起名字的时候本来说叫玛曲病人,后来想想不太好,玛曲太小了,名字太小家子气。西藏呢有广义、狭义上的意义,广义上就是整个藏地,也包括青海、甘肃那边。

之前还想叫笨先生,也觉得不好,最后就叫西藏病人了。

专访|西藏病人:我们都是现实与梦想间的病人

醍醐君:有没有想过用自己的歌治愈“病人”?

完么多杰:治病?我觉得应该没有,都没治好自己的病。或许只能作为一个榜样,让大家知道我们一直没有停止——作为一个“病入膏肓”的人,我们没有放弃治疗,还在“吃药”。

醍醐君:去过拉萨吗?

完么多杰:还没,主唱去过。我想等我第一次去拉萨时,要在布达拉宫门口唱一段,给布达拉宫唱一首我心里的歌。

醍醐君:以后会继续出歌吗?会尝试其他曲风吗?

完么多杰:会继续,打算明年发第三张。现在完全休息状态,毕竟还需要一些生活的沉淀。

我希望我俩的风格变得摇滚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