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听悲观的人抱怨——
生命太漫长,庸碌无常占据了太多时光,与其不咸不淡地活着,不如早日解脱。
我想他们并不知道,生命之于他们或许薄如蝉翼,但对有些人而言,却是再次起舞的希望。
生命,是造物主最复杂的发明,比宇宙更浩瀚,比海洋更深邃。
今天要推荐的这部法国电影,一定能让不少人对生命有全新的感悟——
修复生命
Réparer les vivants
影片改编自法国作家盖兰嘉尔的同名小说。
入围了去年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。
豆瓣评分目前7.7,仅有300多人标记。
烂番茄88%新鲜度。
比尔·盖茨在五月时,曾向公众推荐自己的“夏季书单”,其中有一本书名就叫《修复生命》。
“在这本书中,盖兰嘉尔想要表达的核心主题是悲痛,以及那些原本在你生活中的活生生的人突然不复存在,而你的生活因此而被迫改变的感受。
当我为基金会的工作四处奔忙时,我遇到过父母丧子、幼子失怙的场景,每次我都会感到悲伤。这本书迫使我去感受,感受那悲痛直抵的深度。体认这类情感,令我心怀感激。”
说回电影本身。
令人惊艳的是,在“生命”这个宏观的主题之下,影片选取的切入点(器官移植)却相对较窄,这无疑是个聪明之举。
导演卡黛尔摒弃了欧洲导演一贯的叙事野心,只想平和地讲完一个动人故事,凭借强大的影像直觉,为观众呈上一部佳作。
故事围绕两组家庭展开。
西蒙是个爱冲浪的金发少年。
一天清晨,他和往常一样,从家中的窗子逃出,和哥们相约去海边。他们迅速换好泳衣,带着冲浪板奔向大海。
海浪时而温柔时而暴烈,西蒙犹如精灵般在浪尖上跃动嬉戏。
这段戏可能是全片最美的镜头之一。
剔透晶莹的大片海水卷起旋涡,西蒙滑行其中,配上空灵的钢琴曲,美好的生命仿佛包含了无限活力,充满生命的韵律。
三个人玩到精疲力尽,返程路上,因为困倦,西蒙靠在哥们肩上睡着了。
然后,就发生了车祸。西蒙这一睡,想不到竟成了永眠。
导演没有直接拍摄车祸戏,而是选择进行诗意化的视觉处理——
公路海样,连成一线,直至最后海水淹没镜头。
母亲玛丽安接到医院的电话后不知所措,她无法找到分居已久的丈夫文森特,只好独自赶往医院。
医生告诉她,西蒙一行遭遇严重车祸,因为没系安全带,他的脑部受到重创。不久后,西蒙的父亲文森特匆匆赶来。
两人相互搀扶着走进重症监护室。
西蒙平静地躺在病床上,呼吸均匀,心跳依旧,仿若熟睡。
可是任凭父母怎样呼喊,他都无法苏醒。父亲痛悔不已,“都是我的错,是我让他爱上冲浪。”
托马斯医生告诉他们,因为脑部大量出血且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,西蒙实际上已经脑死亡,他的生命体征全靠仪器维持。
夫妇俩悲痛欲绝,父亲的情绪更为激动:“如果他已经死了,为什么你们还要用仪器维持他的生命体征呢?”
托马斯则表示:“确实没有继续维持的必要了...如果你们同意的话,可以选择捐赠西蒙的器官,用来拯救那些垂危的病人...恐怕,我们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文森特听到这十分愤怒,他认为医生不该在现在的情景下谈论这件事。
夫妇俩起身离开,回家路上,两人缄默不语。
失去孩子,最痛的莫过于父母心。
次日,夫妇俩同意了器官捐赠的事,但受限于保密条约,他们无法得知受赠者的任何信息。
玛丽安只要求西蒙的身体要保持原状,并且保留他的眼睛。托马斯同意了他们的要求。
夫妻俩走进重症监护室,在西蒙的身体两侧躺下,向儿子做最后的告别。
片中有段关于西蒙和女友朱丽叶的闪回,十分美好。
那是他们初次相遇,西蒙骑着单车在离朱丽叶不远的地方踌躇打转。
两人四目交汇,爱意暗涌,最后他终于鼓起勇气跟她作自我介绍。
分别后,他骑车疯狂追逐她乘坐的地铁。
他气喘吁吁却故作镇定地等在终点,直到女孩再次出现在他面前。
紧接着是一阵热吻,既甜蜜又心酸。
这些时光太过美好,因而悲痛的现实才更加刺眼。
住在巴黎的受赠者克莱尔,曾是一名音乐人,三年前被诊断出患有严重心脏疾病。
她和两个儿子生活在一起,饱受病痛折磨的克莱尔,正等待着合适的心脏移植。
为了让小儿子安心考试,她隐瞒了病情。
接下来,便是两个生命(西蒙和克莱尔)的完美融汇。
在得知西蒙的器官捐赠意愿后,器官捐赠机构立即对信息进行匹配。
克莱尔的医生接到了机构的电话,西蒙和克莱尔的心脏完全匹配。
手术当晚,两地医院处于紧急待命状态,运送心脏的飞机早已发动好引擎。
片中,对心脏摘除、植入手术过程的进行了详细展示。
敬业的医生们严阵以待,手术途中容不下一丝偏差。
在心脏摘除前,托马斯医生为西蒙带上耳机——
“西蒙,你的父母此刻与你同在,你的妹妹璐璐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,马梅奶奶也是。朱丽叶爱你,她给你选了这段声音”。
然后,按下播放键,传出的是西蒙最熟悉的海浪声,声响由弱渐强。
不久,玛丽安和文森特收到托马斯的短信:“一切都按照您的意愿办理了,晚些时候我会致电给你们。”
夫妇俩在晨曦中,望向远方,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段崭新的生活。
飞机载着西蒙的心脏飞向巴黎。
不久后,克莱尔的手术也开始了。医生们屏气凝神,缓缓将刚送达的心脏移植到胸腔中。
随后松开阻断钳,几次电击后,西蒙的心脏开始有力地跳动。
西蒙的心脏终于找到了新家。
从某种意义而言,他的生命仍在延续,克莱尔也因此重获了新生——生命拯救了生命。
在清晨和煦的光线里,克莱尔缓缓睁开双眼,对着新世界,微笑了。
这是一部聚焦器官移植的电影,更是一段生命修复生命的漫长旅程。
没错,这个故事简单到用一句话就能讲完。导演却花了很长时间,带我们走进生命的深邃地带。
影片优点很明显——不煽情,不烂俗;克制,隐忍。
这种拍法,对这种能走催泪路线的题材而言,太过难得;它的从容和对生命的洞察,不亚于绝大多数文学所能抵达的深度。
生命是奇迹,它是坚固的,也是脆弱的。
一颗心脏转移到另一座心房需要一段旅途,但生命不会匿名,死亡并不是终点。
感谢导演拍了一部,令每位观众对生命感到敬畏的电影。
不吹牛,这片铁定进T叔的年度十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