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面两篇讲到苏东坡被贬至岭南,这是最后一篇讲苏东坡将再次被贬却不改忧国忧民之心,一心为百姓谋福利的历史事迹。
他们在岭上默默地走了一会,口渴难忍。忽见一间茅舍掩映于松林之中,便进门讨茶喝,一位鹤发童颜的采药老人,出来热情地接待。当他知道客人是闻名已久的苏东坡时,更加喜出望外。
正在这时,一个年青的闯了进来,猎叉上担着一只黄琼。他是老人的儿子。老人向苏东坡诉说了悲惨的身世.
老人姓黎,原是登州滨海盐民。元丰以来盐税日重,眼看一家人就要饿死,只好冒险私煎了一点盐卖,不想两个儿子被团练活活打死,他和小儿子连夜逃脱,流落至此已十多年了。
东坡听着老人的诉说,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。中午,他在老人家中吃了一顿别具风味的红烧黄琼之后,谢道:“偶尔邂逅,深受老丈厚意。苏某有一绝相赠,以为纪念。”即挥毫写诗。
老人轻声读诗道:“鹤骨霜髯心已灰,青松合抱手亲栽,问翁大庚岭上住,曾见南迁几个回。”读罢,遥望苏轼远去的身影,深深的叹口气道:“这年头,好人总是要含冤受屈啊!”
东坡到了惠州后,寓居在合江楼,心中坦然。除了静坐读书外,每日陶情山水,引起了他许多的遐想,仿佛眼前就是蓬莱仙阁,寒凉的江风次来,才使他从幻想中回到现实。.
他俯首就能看到七八残破不堪的草屋。住在这里的人们,每年还得逃避洪水,几经搬迁。不禁叹道:“高官厚禄的人怎会想到百姓有这些苦情啊!”
东坡回到案前,怅然对着渐渐迷茫的夜色,提起笔来想写些什么,忽然有人轻轻扣了两下门。东坡打开门一看,太守詹范意外的站在门前。
东坡激动地挽起詹范的手说:“器之兄,你真使我有他乡逢故知之感。”詹范也诚挚在说:“子瞻兄,酒逢知己千杯少!难道我也和别人一样,怕受你牵连不成。”说着,两人开怀大笑。
饮酒间,东坡说起不日将迁居白鹤峰新居之事,詹范说:“届时我和文之兄,定到新居作月下三人饮!”当下他们又说了些互相倾慕和安慰的话,直到三更之后,詹范才起身告别。东坡依依不舍,步步想送……
冬去春来,转眼又到了初夏。正是蝉鸣荔熟的时节。一日,罗浮山德长老为酬谢东坡赠送佛面拐杖,特邀请他上尝尝鲜荔。东坡欣然应允。
第二天,东坡和儿子阿过坐着轿子来到罗浮山宝积寺。德长老早已焚香恭候。父子俩在这盘桓半日,由德长老陪同赏玩荔枝园。
东坡见景吟诵道:“罗浮山下四时春,卢桔杨梅次第新,日啖荔枝三百颗,不辞长作岭南人!”德长老道:”先生云水襟怀,随遇而安,可敬可佩。“看园人也前来问候,东坡惊问:”你不是水东的李老头么?“
原来,半年前东坡在一次郊游中认识了李老头。后来,因朝廷要进贡四时佳果,李老头缴纳不起,被逼得家契人亡,幸亏德长老收留他。此刻,李老头心酸在说:”去年我还约先生再去吃荔枝,不想今天却惨遭变故。“
李大爷的遭遇,使东坡游兴顿失,第二天一早就告辞下山。来到惠州街上,忽见一个游山僧人风尘仆仆前来问讯。
原来,这和尚是苏州定慧寺钦长老的弟子卓契顺。他听说东坡远谪惠州,无远千里代长老专程问安,还替子由、阿迈以及一些好友捎了信来。读着一封封沾满汗渍的书信,使东坡激动不已。
东坡问起卓契顺路上辛苦,卓契晨诉说一路上目睹许多人间不平事,从江浙一路到岭南,处处是朝廷无道,横征暴敛,水利荒废,连年失收,饥疫并作,饿殍遍地。
深夜,卓契顺走后,东坡心事重重在独步在白鹤峰下,明月照着山岗上的堆堆白骨,萧索的风声,听来犹如饿鬼在哭泣,联想岭上的老人,水东的老李头……他脑海里织成一幕幕人间悲剧。
灯光下,东坡案前握笔,眼光灼灼的凝视桌上的一串荔枝,仿佛有一队送荔枝的人马在飞奔,在倒下,还有丁谓、蔡襄、钱惟演在皇帝面前献牡丹、献茶、献荔枝的媚态……他时而奋笔疾书,时而仰天长叹。
蜡烛烧残,烛光渐渐暗淡。附近的寺庙传来一声声清脆的晨钟。一抹晨曦透过窗户,投射在诗笺上,他提起笔来,倾注一腔忧愤,在笺上写下诗的题目”荔枝叹“。
朝云悄悄的端茶进来,爱怜在说道:“学士,你又熬夜啦。”东坡激愤胡说:“阿云,我如今虽身在江湖,但目睹权奸邀宠,残民以逞,使百姓苦不堪言,怎不忧心如焚!”
这时卓契顺进来辞行。拿起《荔枝叹》,不禁高声朗读到,当读到“我劝天公怜赤子,莫生尤物为疮疣”时,不禁热泪盈眶说:“学士爱民之心,跃然纸上!”
朝云问道:“这武夷溪边粟粒芽,前丁后蔡相笼加,争新负宠各出意,今年斗品充官茶……洛阳相君忠孝家,可怜亦进姚黄花,这是什么意思呢?”卓契顺解释说:“学士是指名道姓地指斥当朝的贡茶和贡牡丹花。”
六月底的一个晚上,东坡在家里为朋友李师践行。夜深客散,他看了看默默发愁的朝云,脸色是那样的苍白,身躯是那样的消瘦,不禁怜惜地问:“阿云,你在想什么?”
朝云不禁叹气道:“别人一次次升迁,可是学士一再被贬,不知是何缘故?”东坡听了,摸着肚皮哈哈大笑:“你看看,这里装的是什么?”朝云会意地苦笑道:“原来是学士一肚子不合时宜!”
随即,朝云唱起了东坡在端午节前为她生日而作的《殢人娇》词,歌声悲切,接着又唱东坡的《蝶恋花》词“花褪残红青杏小。燕子来时,绿水 人家绕”。
萧萧落木,伴着句句悲声。当朝云唱到“枝上柳绵吹又少,天涯何处无芳草”时,不禁哽不成声。东坡也眼眶一热,甩衣袖轻轻替她拭泪说:“阿云,我虽屡遭贬谪,从北而南,但处处有亲朋啊!”
此后,朝云卧床不起,七月五日,已是垂危。东坡扶起她说:“承你万里追随,情深意重!”朝云微微睁双眼道:“服侍学士二十三年,如坐春风,所憾者过早永诀,此生真是如梦,如醉……”说罢撒手而逝。
朝云的灵堂设在东屋,葬在栖禅寺侧。东坡和阿过悲痛欲绝,附近一些乡亲和寺内众僧,想起朝云平日为人,都泪汪汪地前来送殡。以后还为她的坟墓上盖了一座六如亭。
朝云去世后,东坡心情更加凄苦,常常梦见朝云凌波踏浪,渡过西湖,同他相会,也常常写诗寄托自己的哀思。
东坡还把自己真挚的感情寄托在风景如画的惠州西湖上。一日,他又约了詹范和周彦质两位太守,栖禅寺僧希固同游西湖。他们带着酒食,泛舟湖上,游兴正浓,东坡提议筑一道桥为湖山添色。当下得到大家赞同。
第二天,东坡等人又来到栖禅寺商议,除了在湖上修建西新桥外,还要在江上建东新浮桥,以利行人。东坡虽在穷困中也为办这些好事慷慨解囊捐助。
绍圣三年六月,两桥修建工程竣工。往来百姓,喜气洋洋,无不赞扬东坡美德,说:“多年愿望,终天实现,再不用为渡江发愁了!”
这时,东坡年已六十一岁,孑然一身,唯一愿望就是用自己的有生之年,为百姓做点好事。不料到第二年初夏,章椁等人又在朝廷节外生枝,说他贬居惠州不肯思过,又把他贬到荒凉的海南儋州去。
成行这天,詹范一步步送过东新桥,朋友们和城中百姓,早已聚集在桥头江边、码头等候。东坡向大家一一拱手,挥泪而别。众人想起东坡到惠州后做了许多好事,无不掩泣。
东坡下到船头,谨请詹范留步道:“我自此削籍投荒,想无归理,只是周使君不巧离惠,不及一别,请代致意!”船开了,江边百姓一齐挥手致意,:“先生珍重!”的声音不断飘洒到江心。
东坡和阿过乘船至广州后,又至梧州,听说子由也被贬至雷州。两人机遇滕州后,一同步行到雷州,东坡向子由告别渡海。海云舒卷,不海茫茫,引起东坡无限的遐思。
他想起子由临别说的话:“我们兄弟屡见屡别,如今双鬓如霜,些去只能隔海相望,从前归田之约,想来已成泡影了!”不禁心潮起伏,默念:“天涯何处无芳草,此去琼崖一隅,食芋读书,也足慰生平!”
“长太息以掩涕兮,哀民生之多艰”。在昌化城南土屋里,东坡正踱步低吟屈原的诗句,心中腾起一团火。
这时,阿过正在为父亲抄写诗稿。诗中的万缕情思,使他看到一颗赤子之心,想起父亲一生颠沛流离,但从未改忧国忧民之心,置荣辱于度外,一股敬爱之情,油然而生。
东坡把自己对国家对人民的深厚感情,寄托在美丽的海岛上。日复一日,到老百姓家,同他们热情聊天,开怀痛饮,彼此亲密无间,有时还背着大酒瓢,在田陇放歌。他深信:“苦雨终风也解晴。”
人民也深深热爱他。千百年来,他的名子和诗篇长留在人民心中,他所到之处,留下不少美谈,我省的惠州、儋县都建有“东坡祠”,表达对这位杰出诗人的怀念之情。